酉阳新型城镇化 实践一个老少边穷县的转型发展样本

　　【智慧城市网】打造中国经济升级版，不仅需要国家战略和政策的引领，更需要一地区、一行业、一企业在点和面上的探索和突破。
　　
　　从8月12日开始，本刊开辟了“打造中国经济升级版”栏目，重点报道在中国经济转型升级实践中做出有益探索的区域城市、行业、企业等，在社会各界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9月初，本刊组织的专家、媒体调研团赴重庆市酉阳土家族苗族自治县进行调研，发现了这个全国贫困县5年华丽转身成为“一个让人尊敬的城市”的发展样本。从本期起，本刊记者采写的“酉阳转型发展”系列报道，将分两期刊发，介绍酉阳的创新发展经验。
　　
　　打造中国经济升级版
　　
　　地处渝鄂湘黔4省市9区县结合部的酉阳土家族苗族自治县，是“火炉”重庆市下辖的唯一一个没有高温补贴的地方。5173平方公里的县域面积，相当于重庆市主城9区的大小，环境满意度位列重庆市第一。这里山清水秀，有着最接近陶渊明笔下仙境的“世外桃源”和16个国字号旅游景区及古镇；这里有200多个农民体育健身工程、10余条健身登山步道，网球场、沙滩排球场、篮球馆、游泳馆人山人海；这里的夜生活与大城市几乎没有两样，老人在广场跳舞，青年人在酒吧畅聊……
　　
　　但在5年以前，这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酉阳人甚至不愿意承认这里是故乡。
　　
　　9月6日—9日，《中国经济周刊》专家、媒体调研团来到酉阳，调研团想看一看，一个远近闻名的“老少边穷”县，如何在5年时间里成为“一个让人尊敬的城市”。
　　
　　当百强县县长来到贫困县
　　
　　2008年6月25日，来自江苏盐城的生态学博士陈勇踏上了从重庆开往酉阳的火车，作为重庆市对外引进的优秀党政人才，在来酉阳之前，除了“国家级贫困县”这个概念之外，陈勇对这里的一切知之甚少。
　　
　　来此之前，陈勇曾任江苏省大丰市委副书记、建湖县县长、江苏省港口管理局局长。此次赴任重庆，他将接任酉阳县委书记。
　　
　　在这趟开往酉阳的列车上，想和邻座聊聊的陈勇奇怪地发现，周围没有一个人说自己是酉阳人。可陈勇发现，这些人也在酉阳下车，并与接站的人说起了家乡话。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竟让家乡人羞于言说？
　　
　　当陈勇踏上酉阳街头时，答案不言自明。
　　
　　来之前无数次想象过的“落后”，在现实面前一览无余，除了“一扎扎候客的人力三轮车、一个个烟雾弥漫的麻将馆、街边脏乱的环境和放眼望去满山坡的坟墓”，陈勇甚至没有看到一个县城应该有的红绿灯和公交站。
　　
　　“不到半个小时，我便把全城走完了。”陈勇告诉《中国经济周刊》。
　　
　　从全国百强县到全国贫困县，陈勇感到极大的落差：“老百姓穷，干部和群众没有精神。”
　　
　　6月27日，陈勇来酉阳后开展第一次调研。这个对工业有着深入研究的县官再次被震撼了。“当时的龙潭镇已经开始发展工业，但大企业屈指可数，而且都是诸如天雄锰业、业成铁合金这样的高能耗、高污染企业；麻旺镇的工业几乎为零；板溪轻工业园区则还是一堆乱石岗。”
　　
　　2007年，酉阳全部工业总产值为14.2亿元，而陈勇曾任职县长的建湖县，工业总产值为209.94亿元。另一个不容乐观的数字是，在重庆市原40个区县中，酉阳的经济总量仅占整个重庆市的6‰。
　　
　　毫无疑问，这个比陈勇曾工作过的江苏大丰、建湖两县面积总和还大得多的酉阳，当年全县户籍农业人口72万人，耕地面积仅为152万亩，全年粮食产量36.8万吨。“靠天吃饭的农业仅能解决人民群众的温饱，为了挣钱养家，酉阳常年在外务工的青壮劳力达30万人，留守儿童、留守妇女、留守老人成为坚守农村的主力军。”陈勇说。
　　
　　“如何致富一方百姓”，这成了摆在陈勇面前的一道难题。
　　
　　文明治丧，还酉阳美丽
　　
　　酉阳之名始见于《汉书·地理志》，于西汉高祖五年（公元前202年）设立县治，元时置酉阳州。建县制2200多年，是800年州府所在地。曾几何时，这里也是武陵山区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
　　
　　导致酉阳一步步落后的根本原因是什么？这成了陈勇来到酉阳之后思考最多的问题，望着漫山遍野的坟墓，陈勇似乎悟出了什么。
　　
　　酉阳人自古笃信“祖坟荫及后代，风水好则子孙兴”，把发家致富、家族兴旺等寄托于祖先神灵保佑上。酉阳县委政策研究室主任胡华坦言，一场葬礼平均花费4万~5万元，而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为了求一个好姻缘、好前程，也要花掉几万、几十万修建“活人墓”。
　　
　　落后殡葬习俗的盛行，让这座县城“推窗见坟，人鬼杂居”，“年轻人想谈场恋爱都没有合适的场所，外商谁还敢来？”
　　
　　2008年7月，县政府决定对县城周边规划区内的“活人墓”进行清理。“做这一工作，不仅是改变县城周边的环境，更重要的是要改变酉阳人的观念，为发展创造好的环境。”陈勇认为，如果能把这一旧习俗突破，酉阳就没有不能突破的难点。
　　
　　为了顺利实现搬迁，酉阳出台了文明治丧补助、“活人墓”及超标准大墓豪华墓整治奖励、已葬墓搬迁补助奖励、火化等惠民政策，并进行了耐心细致的说服工作。
　　
　　“酉阳要打造山水园林城市、要发展经济，山上到处是坟，确实不像话。”酉阳县原供销社副主任原春，是一位参加过解放战争的老革命，他在县里召开“活人墓”清理动员会的第二天，就请人把子女为他建的“活人墓”拆除了。
　　
　　在原春等人的带动下，15天，酉阳县城周边的497座“活人墓”和487座“豪华墓”就被拆除和整治了。
　　
　　“观念突破，成为酉阳2009年最大亮点。”陈勇告诉《中国经济周刊》，短短两年，酉阳整治超标准豪华大墓1833座，搬迁整治已葬墓12000多座，实现了规范县城文明治丧、拆除活人墓、搬迁已葬墓、推行火葬“四级跳”。
　　
　　坟迁走了，留下的是青山绿水，人们一下子发现，酉阳原来可以这样美丽。
　　
　　“有多少事就能筹到多少钱”
　　
　　如今，绿树掩映下的街道、草坪、凉亭，石板铺成的林间小道，一幢幢高耸的住宅楼和星级酒店，可容纳10万人同跳摆手舞的桃花源广场和公园，酉阳新面貌，已经替代了县城过去的老旧脏乱。
　　
　　但在2008年之前，这个发工资都要靠上级财政转移支付的贫穷落后大县，如何获得投入资金，如何赢得后续发展，却是摆在政府面前的一道难题。
　　
　　有多少钱办多少事的思维，让酉阳多年来几乎没有自己投资建设的项目，而是一直依靠上面拨款进行“修修补补”。
　　
　　“穷人没有钱，借钱也难，但是穷人更要发展。”陈勇表示，如果换一种思维，是不是有多少事就能筹到多少钱？
　　
　　一边是商人手持资金寻找投资项目，一边是地方政府四处招商引资，关键要做到产权资本与政策资本、资源资本与人力资本、城市资本与农村资本、文化资本与产业资本一起运作。BT模式、BOT模式，开始扎根到酉阳的土地上。
　　
　　2009年9月1日，酉阳县开工了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的一项由县里投资的工程——钟渤快速通道建设工程。这项初期投资14亿多元、后期达到26亿元的工程，通过与重庆能投集团达成合作协议，由能投集团先行垫资修建，再由政府以现金或土地的形式回购。“一下子将桃花源旧城与龙潭新城的时空距离缩短了80%，形成了近‘20平方公里、20万人口’的中等城市构架。”
　　
　　源于思维的突破，这一年，酉阳筹得了20多亿元建设资金。
　　
　　酉阳还树立“以时间换空间”、“以土地换投资”、“以不动产换流动资金”的发展理念，确立借钱生财，借鸡生蛋，负债经营，举债建设的发展思路，建立投融资平台，盘活土地资源，积极向金融部门争取资金支持，最大力度地向市发改委、经信委、财政等部门争取建设发展资金。
　　
　　“仅在经营城市方面，酉阳就先后两次调整城乡总体规划，城乡建设用地面积调整为近期20.8平方公里、远期30平方公里，在城市框架拉大的同时，通过建立融资平台，激活了城市资产，把资产变成资本。”陈勇告诉《中国经济周刊》，“桃花源广场、酉州古城及工业园区等项目，其建成后的资产，按现行市场价测算，就可实现资产处置收入27.39亿元。”
　　
　　“当期可承受、未来可持续”的举债原则
　　
　　据酉阳县县长陈文森介绍，对于政府债务的控制，酉阳早有打算。他们建立以偿债准备金为主要内容的债务偿还机制，其资金来源主要包括财政年初预算安排资金、专项用于偿还政府债务的非税收入、政府偿债准备金的增值收益、债务资金银行存款利息净收入等，由县财政局实行专项管理，用于政府性债务偿还。对存量债务按照“谁举债、谁还款”、“谁受益、谁负担”、“谁使用、谁偿还”、“谁主管、谁负责”原则落实债务还款单位，通过项目单位还款、预算扣款等形式逐年消化债务。
　　
　　今年6月重庆市审计局审计数据表明：酉阳2012年政府性资产达到117.2亿元，可用于偿还债务的各类资产及收入达80亿元。县级财政可用财力达到51亿元。
　　
　　“截至目前，酉阳的政府性债务仅剩下25.8亿元，全县总债务34.3亿元，已进入橙色安全区域，且笔笔有还款渠道，按照2012年的GDP计算，负债率为28.9%（<30％）。”陈文森告诉《中国经济周刊》。
　　
　　“地方政府不借钱永远发展不了。”14年前来过酉阳的财政部财科所王朝才副所长表示，为了避免借钱很分散难控制，政府需把握两个关键，对债务实行统管统借，还可以借鉴中部的发展经验，政府成立担保公司，而酉阳已经先行先试。
　　
　　中央党校经济学教研部经济管理教科室主任董艳玲坦言，从专业角度上看，28.9%的负债率是一个正常的水平，从某种程度上说还偏少。“如果一个企业、一个政府不敢负债，那一定是对自己的发展没有信心。适当负债，有利于挖掘地方发展的最大潜力，更能体现一个地方的发展胆识和谋略。”
　　
　　5年多来，酉阳立足实际，在保持资金总体平衡的基础上，秉持当期可承受、未来可持续的原则，量力而行、尽力而为，围绕投资拉动，运用市场手段适度举债建设了一批事关长远的重大项目，成功破解资金瓶颈，促进了经济社会发展的探索，应该予以支持和鼓励。
　　
　　重庆市审计局审计数据表明：从2007年至2012年，GDP由34.09亿元增至89.3亿元，年均增长15.4%；固定资产投资从25.59亿元增至104.64亿元，年均增长32.5%；地方财政收入从1.52亿元增至16.2亿元，年均增长60.6%；税收收入从0.9亿元增至5.8亿元，年均增长43.3%；三次产业结构比由27.8:30:42.2调整到21.5:45.1:33.3，产业结构不断优化。民生指标与经济指标同步增长，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从7880元增至15195元，年均增长14%；农民人均纯收入从2354元增至5152元，年均增长17%；金融机构存款余额从39.8亿元增长到110亿元，存贷比提高了10.5个百分点；2009年以来群众安全感指数从落后跃居重庆市前列；高中教育：重点本科硬上线人数从2007年的212人上升到568人，增长了近两倍，清华、北大人数达到8人，居渝东南第一，在重庆市（主城区外）排名第一。
　　
　　一个美丽的城市，没有因为曾经的贫穷失去发展的动力。酉阳的探索让“《中国经济周刊》专家、媒体调研团”的成员感到惊喜。专家们表示，酉阳的实践对于我国中西部与酉阳相似的欠发达地区如何实现科学发展后发赶超，具有很强的借鉴意义和推广价值。
　　
　　“过去，酉阳出去考察、学习别人的经验，现在是别人来学酉阳了；过去，是我们在台下为别人鼓掌，现在是别人为我们鼓掌。”胡华告诉《中国经济周刊》，“5年，酉阳已经成为一座受人尊重的城市。”